戰(zhàn)爭中的人性與母性

——眾家評說閩劇現(xiàn)代戲《生命》

編者按：福建省文化廳深入貫徹落實黨的十九大關于社會主義文藝工作的重要部署，把現(xiàn)實題材作品創(chuàng)作列入藝術創(chuàng)作規(guī)劃的重點，精心組織策劃、創(chuàng)作閩劇現(xiàn)代戲《生命》。該劇由我省劇作家陳欣欣編劇，歌頌為新中國成立而奮斗的英雄母親，是圍繞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70周年重要節(jié)點的重大題材作品，為福建省實驗閩劇院2018年的重頭戲。

為推進閩劇現(xiàn)代戲《生命》創(chuàng)排，福建省文化廳于2月4日召開2018年第一期“火花茶會”，組織省內外專家，對閩劇現(xiàn)代戲《生命》進行深入探討。福建省文化廳廳長石建平以及福建省文化廳原副廳長、編審齊建華，福建省藝術研究院原院長、研究員王評章，天津歌舞劇院原副院長、一級導演張曼君，福建京劇院一級編劇陳欣欣等領導、專家和藝術家參加會議。本期“火花茶會”由福建省文化廳藝術處處長吳新斌主持。與會專家暢所欲言，就劇本、劇目加工提升方向，包括主題思想、內涵的深化以及閩劇特色的強化、人物形象塑造、二度創(chuàng)作如何加強等問題展開討論。現(xiàn)將2018年第一期“火花茶會”與會者發(fā)言予以刊載，以饗讀者。

吳新斌（福建省文化廳藝術處處長）：

作為福建省文化廳推進藝術精品創(chuàng)作的一個新機制——“火花茶會”，目前共舉辦了17期。本次舉行的是2018年第一期火花茶會，重點圍繞閩劇《生命》劇本創(chuàng)作展開討論，這個劇本根據(jù)小說《走出硝煙的女神》和薌劇劇本《生命》重新改編創(chuàng)作，是一部反映解放戰(zhàn)爭前夕以生命呵護生命、以堅定信念迎接共和國新生的現(xiàn)代戲。希望大家就劇本、劇目加工提升方向等，多多提出寶貴的建設性的意見。

陳欣欣（一級編?。?/p>

小說《走出硝煙的女神》當年引起的關注度非常大，拍攝成電影也獲“五個一工程獎”，還有電視劇和評書?？赐晷≌f和影視劇后，我就思考怎么做這個戲。第一，這個戲一定要有氣勢，格局要大。小說整體設計很漂亮，為了保護孕婦隊，整個警衛(wèi)連犧牲。把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東西——女性、母性、生命，放在世界上最殘酷的一個環(huán)境——戰(zhàn)爭中去閃耀光芒，是一種女性、母性、生命的禮贊。戲要保持這種氣勢和格局。

第二，攻克人物的問題。如陳大蔓，要有非常大的跨度，她被戰(zhàn)爭深度地傷害，把她身上所有女性的柔情全部摧毀掉，把她變成了一個只有仇恨的人。現(xiàn)在這個劇要把整個主題深刻的東西傳達出來，需要這個人物在戰(zhàn)爭生涯中跟孕婦隊有一次非常意外、非常美好的邂逅，這些女人、這些母性融化了她心里的那座冰山，使她的女性化回歸。為了寫好她，肯定要寫一群女人，女性、母性、生命的那種美使她又回歸到一個非常美好的女性。我把長征過草地時董必武讓軍長抵御敵人讓孕婦專心生產的故事移接過來，有一個動機、一個情節(jié)來支撐這個人物，讓她從討厭這些孕婦到最后保護她們。

寫李大腳，我把小說中五六個類似的人物融合成李大腳，把愛抽煙的吳娘娘和另一個抹手指甲的女人等，都聚集到李大腳身上去塑造。尤其是染指甲這個細節(jié)，她這樣愛美有動機，為了討好老公。

我認為在中國的革命戰(zhàn)爭題材里，有一類型的人是缺位的，他們雖家世顯赫但特別有情懷，所以設計孫紅蓮這個人物時，我沿用姚溪山老師的設計，她是貴族家庭走出來的，希望把她寫成像《十二月等郎》的妻子那樣，很富有，但是內心很高潔的人。因為我覺得這個戲中女性的美非常重要，像李大腳就是貧苦出身的，她的美是那種堅韌、吃苦耐勞。這樣有一個反差，女性的色彩會更豐富一點，把她們演繹得更美一點。小說有人評價它有史的渾厚、詩的情懷，我努力追求一種史詩一樣的東西。想聽聽大家的意見再打磨，在二度創(chuàng)作上配合導演修改。

張曼君（天津歌舞劇院原副院長、一級導演）：

我覺得編劇給這個題材注入了比較準確的注解，整個戲的調性就是有史詩般的渾厚，有詩歌般的情懷，對二度創(chuàng)作來講，是一個非常大的啟示。鑒于這樣的風格調性，我想今后它的走向可能會緊緊地在閩劇的根基上，去發(fā)酵、去豐盈這個劇種的文化的能量和藝術的能量。它的走向會顯得更加宏大壯闊，它的走向也不會失于我們南方的靈秀和唯美。

我是江西人，江西和福建接壤，有一種親切感，我好像比較容易能夠進入我們需要的這種地域風情、人文指向。我對現(xiàn)實題材比較感興趣，這個題材少見的好，硝煙、戰(zhàn)爭與女人，又要走出硝煙，又要還原女人，而且借女人之軀體去還原母性和人性之光輝，對于戲曲來講，是非常難得的一個現(xiàn)實題材的作品?，F(xiàn)在這個題材能夠自然地貼近生命、貼近人性，寫人而且寫我感興趣的女人，而且由女人講到母性，從母性講到一種意象，我覺得這已經是很具有我很感興趣的詩劇的方向了。還有一些事件的素材、一些小細節(jié)，比如說染指甲，奇異地嫁接在李大腳這么一個女性身上，跟孩子說胎語、摸胎動，還有那22塊傷疤，這些走出硝煙的女人們背景式的東西，在二度創(chuàng)作上給我留予了很大的空間。我可以通過他們的表述，在另外一個空間里面，可能她們和男人的關系，她們和戰(zhàn)爭的關系，就能夠有機地嫁接起來，而且非常親切地能夠使你觸摸到大家都很熟悉的生活的樣態(tài)，這都是非常可貴的一些東西。

總而言之，這個素材和現(xiàn)在的文本，我是非常有感覺的，至于下一步我們還要做一些什么樣的努力，空間還很大，我覺得我應該有信心。我今天來主要是聽聽大家的意見，然后在我的理解過程中，能夠綜合大家的意見，拿出一個比較可行的方案，以便于下面工作的進行。

蔡福軍（福建省藝術研究院二級編劇）：

我在《生命》劇本中看到了人物、看到了細節(jié)、看到了布局的嚴謹。這個題材真的非常好，因為寫戰(zhàn)爭戲一般都是男人的戲，但是《生命》是以女性為群體的一個戲，尤其是戲曲，如果女性多的話，在舞臺上會特別好看。

這個戲的內涵也非常豐富，而且很有價值、很有份量。因為戰(zhàn)爭是摧毀生命的，但這個戲在戰(zhàn)爭的環(huán)境下要誕生新的生命，不斷地在死亡、生命、愛情之間抉擇。這個內涵是全人類通用的題材，在這個題材里面我看到了人性、女性、母性，還有戰(zhàn)爭的殘酷對人的摧殘，以及在戰(zhàn)爭殘酷的情況下，女性、母性的回歸。

欣欣老師的布局非常厲害，有非常多很好的細節(jié)。像孫紅蓮這個貴族的女人，因為有李永進的存在，她跟陳大蔓之間有很復雜的關系，她從嘔吐、不吃羊肉，到后面出走反而通風報信救了整個團隊，這一個轉折導致陳大蔓對她的看法有了新的變化，主動向孫紅蓮傾訴她的悲慘遭遇。最后陳大蔓肯為了這一群人犧牲，尤其是她抵擋敵人的那個唱段可算整場戲的最核心的唱段，非常有舞臺感。孫紅蓮寧可冒著生命危險為了孩子帶著一大包東西，但為了大家她又拋掉了這個包袱。李大腳這個人物也很有意思，染指甲為了配上她的潘團長，為了迎合老公，生了三個女兒，一定要生一個兒子，最后生了一個兒子卻得知她的老公已經去世了，潘團長的死，伏筆一直埋到了最后，虎頭帽子的設置也很感人。劉雪鳴是師政委的太太，前面一直寬容李大腳，后面告訴她丈夫去世。包括軍醫(yī)徐松，他作為國民黨逃跑過來的軍醫(yī)，隨時可以再逃跑、投靠國軍，但是他沒有，在跟孕婦們接觸過程當中，他被這群女人感動，堅決留下來，甚至冒著生命的危險也要接生……這些人物有頭有尾，都非常豐滿。尤其到后半部分，很多場景都非常好，如聽胎動，還有幻想孩子生下來、觸摸到。在這種很溫馨的時候，戰(zhàn)爭中生命隨時被摧毀的危機感，又始終環(huán)繞著他們；她們內部的矛盾好像要解決的時候，新矛盾又來了，這種緊迫感、這種危機感、這種戲劇性，不斷地在逼壓這個戲往前推。

我有一些看法、建議：這個戲一萬六千多字，作為戲曲來說稍微長了一點，我感覺前半部分可以再壓縮，尤其是前面有一段六、七頁，一句唱段都沒有。表現(xiàn)群體女性的場面非常好看，但前面的鋪墊可以稍微精練一點，如第一場軍長跟陳大蔓的對話可作為序幕，只出現(xiàn)軍長跟陳大蔓，引出陳大蔓這個人物，寥寥幾筆詩意地帶過去。第二場是孕婦們得到撤退消息后，要離開自己的丈夫，為丈夫生下孩子，又擔心孩子、又擔心丈夫、又擔心自己等等這種復雜的情緒。后面幾個女人之間的戲很重要，場面也會非常好看，但確實要稍微節(jié)制一點。重點可能要解決的是陳大蔓的問題，前面寫她對所有的男人都懷有仇恨，這種創(chuàng)傷如何在這場戰(zhàn)爭、這場護送中慢慢化解到用自己的生命去捍衛(wèi)別人的生命這樣一個高度，中間可能還需要一些更準確的引起她內心變化的一些戲劇性的事件，這個戲劇性事件是通過孫紅蓮還是通過誰？如用革命理想等來喚醒她內心的一種良知。如果能處理得好，這個人物會更豐滿，也更有說服力。

周明（福建省藝術研究院副院長、一級編?。?/p>

這個戲找到一個比較好的角度切入，側面寫戰(zhàn)爭，很多生命的內涵、人性的光輝、母性的偉大，都可以在這個題材里迸發(fā)。幾點感受：第一，具體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可以再明確一點，因為現(xiàn)在是新中國馬上就誕生的時候，解放軍沒有那么弱勢，國民黨是兵敗如山倒，在這樣的地方輾轉九個月，要感覺到真實，比如說被卷入到國民黨腹地出不來等等。第二，這幾個人物個性都非常鮮明，有的是一對一對的，比如陳大蔓跟孫紅蓮，李大腳跟潘團長，可以從戲曲的角度，做得既鮮明又簡練，比如說陳大蔓前史的設計，戰(zhàn)爭把一個女人所有的東西摧毀了，這個肯定是會更加深刻，但對后面的化解也帶來沉重的負擔，現(xiàn)在沒有時間來解決這個復雜問題。第三，現(xiàn)在這個戲戲劇性非常強，但從文本看，戲曲性方面弱一些，我覺得文本上可能要注意做到一些虛與實的問題，有些東西不需要太實，比如說國民黨兵甚至可以不出現(xiàn)，不出現(xiàn)我們同樣可以感到戰(zhàn)爭的壓力，她們的危險處境，道白唱詞過渡下即可。第四，孫紅蓮這個人物，我覺得整體的性格定位都是準確的，就是還可以再豐富一點，她前面給人的感覺還是過于嬌滴滴的，比如她身體會嬌弱一點，但她那種理想信仰、內心高潔，她有一種特殊的性格的堅韌性是我們表面上看不出來的，我覺得這個可以再豐富。

白勇華（福建省藝術研究院研究員、《福建藝術》副主編）：

閩劇現(xiàn)代戲《生命》是大家大手筆。欣欣老師一貫強調戲是結構第一，戲一開始便以軍令進入兩條主線：一、走出硝煙走出戰(zhàn)爭，一百條生命一個都不能少；二、希望陳大蔓的心中也會像孕婦們那樣裝著搖籃，裝著催眠曲，裝著女人的柔情。前者像高昂豪邁的戰(zhàn)斗宣言，由此奠定革命現(xiàn)代戲的基調，后者則似身心受重創(chuàng)的悲劇女性舔舐傷口的低沉嗚咽，是實驗戲劇的關注點。戲因二者疊加，互相助力，相互滲透，現(xiàn)代戲便具有強烈的現(xiàn)代意識，戲寫得精致、細致、緊致，也飽含溫情、深情與激情，很多細節(jié)極具形式感，甚至是儀式感。

戲中的人物寫得好，類型化又個性鮮明，行為邏輯、情感邏輯、故事邏輯很清晰。無論戰(zhàn)火紛飛，大腳嬸的人生追求就是留住老公的心，她涂紅指甲、求神拜佛生兒子，夸張舉動反襯細膩心思，到新生命降生的那一刻得知老潘的死，唱出那句老潘就是她的命，生命對于她的意義便顯得格外厚實、深沉，在大腳嬸身上，我們看到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與民間婦女粗樸率真的完美結合。孫紅蓮出身大戶人家，舍棄所有參加革命，具有那個年代的大家閨秀、知識女性鬧革命的群體特征，身軀可能是嬌弱的，但信仰堅定，有修養(yǎng)有覺悟有境界，有犧牲精神，寧愿自己離隊，也不愿拖累隊伍，而為了孕婦隊的安危，鞋跑丟腳跑爛，盡管也無比珍愛、無比擔憂自己腹中胎兒，關鍵時刻仍是不顧一切。而且孫紅蓮有愛心有同情心，能理解陳大蔓的心情性情，不愿去觸碰她的“傷口”，也就能一再忍讓，包容陳大蔓的刻薄。

陳大蔓是悲劇人物、悲情人物，在戰(zhàn)爭中失去貞節(jié)，被男人拋棄，又被指名擔任孕婦隊隊長，照顧、保護這些她本來不愿意面對的女人和生命。對陳大蔓而言，悲慘的遭遇不堪回首，不忍回首，對敵人對情人有滿腔的仇恨怨恨，或只希望通過激烈慘烈不容喘息的戰(zhàn)斗來占據(jù)生活的全部，在戰(zhàn)斗中犧牲或許就是她最大的心愿、歸宿。因此，當試圖用母性的光輝、生命的光輝去溫暖已經冰封的心靈，卻同時是在不斷殘忍地揭示她的傷疤，她已拒斥溫情，越是同情憐憫，或者她感到的越是無情。有這樣獨特遭遇的女性人物實現(xiàn)內心轉變，又是戲必須跨越的支點。戲現(xiàn)在外在的動力很豐富，孕婦的決心、孫紅蓮的談心、生命誕生的美好等等，層層遞進，讓陳大蔓迅速重燃對母性對女性對生命的熱望。但是，在粗礪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中，自我救贖與拯救生命一樣艱苦卓絕，都還需要更為極端極致的沖突。戲的節(jié)奏緊湊氣息緊張，但陳大蔓還是要有舒緩的空間來自我修復自我升華，才有抵達觀眾內心深處的力量?；蛟S，這是人物需求也是戲的需求。

馬建華（福建省藝術研究院原副院長、研究員）：

一、具有思想深度。這是演一群孕婦在戰(zhàn)火中突圍的故事，獨特之處在于沒有離奇的情節(jié)和慘烈的場面，女作家以細膩的女性筆觸通過一些女性婚姻生活和心理生理上的細節(jié)，自然而然地展示偉大的母愛、對生命的尊重以及為之獻身的精神。但現(xiàn)在存在兩個主題現(xiàn)象：表現(xiàn)一群孕婦的偉大母愛、對生命的尊重，還是表現(xiàn)一群孕婦的母愛喚回一個被戰(zhàn)爭傷害的女人的母愛，兩者沒有完全融合。

二、人物個性鮮明。劇本塑造了在母愛感動下克服了失戀心理，最終完成保護孕婦任務，性格剛柔相濟的陳大蔓。陳大蔓對孕婦偏見的改變與孕婦們背包中所裝的嬰兒用品、孫紅蓮報訊救孕婦、眾人掩護劉雪鳴雪地產兒、李大腳臨產抗擊匪兵等情節(jié)互動，主要人物與其他人物形成整體互動，故事整體感較好。出身農村的李大腳粗中有細，她的懷疑心、染指甲、燒香求神等細節(jié)出于真情，細得可愛；最后揮動雙槍擊敵產下嬰兒的“粗”也與其身份性格相符合。出身于富貴之家的孫紅蓮，也是陳大蔓的情敵，嬌弱的身體還背了一大包嬰兒用品，突圍中老是掉隊，但是為了救眾姐妹，扔掉了心愛的嬰兒用品，一頓飯工夫百米速度跑回來報信，救了眾姐妹。總之，眾女性性格鮮明，就連細節(jié)也有差異，同是掉隊，孫紅蓮是弱小背大包袱，李大腳是凡見廟就燒香求兒，但都指向母愛、愛情以及家庭。各女性的愛情婚姻也不同，陳大蔓失戀，孫紅蓮自由戀愛，李大腳是童養(yǎng)媳，劉雪鳴是組織介紹。產兒場景也不同，劉雪鳴雪地產子，李大腳戰(zhàn)場產子，孫紅蓮追兵中產子。能在有限的演出時間中塑造數(shù)個不同形象的女性，創(chuàng)造了不同的情節(jié)和場景，實屬不易。她們三人出彩的程度超過陳大蔓，這也是一個大問題。

三、藝術手法多樣。先抑后揚手法，如李大腳、孫紅蓮、劉雪鳴。最初李大腳給人印象是粗俗，孫紅蓮給人印象是弱小，劉雪鳴給人的印象是袒護李大腳，但最終都得到人性的升華。一箭雙雕手法，如通過女人談老公這一女性特點，從孕婦口中塑造了老潘團長、李永進、師政委等形象，其中最生動的是老潘。李永進的形象似乎不太到位，師政委形象過于理性。這些人要通過不同的身份，來渲染他們參加革命是為人民謀永福，突出不忘初心。

四、幾點建議：

1.關于陳大蔓形象。作者同情大蔓，不讓她犧牲。作為一號人物，舞臺形象的生動性、感人度不如孫紅蓮、李大腳。按照情節(jié)的發(fā)展，孫紅蓮、李大腳有出彩的行動，而陳大蔓只有一個引兵突圍的情節(jié)，她對孕婦看法的轉變是被動的，是在孕婦行為感召下不斷改變的。按照情節(jié)邏輯的發(fā)展，陳大蔓最終是下定決心以死保孕婦嬰兒，而且在那種敵眾我寡的形勢下，犧牲是完全有可能的。是否結局改為最后她抱著嬰兒對李永進說，這是我們孩子，交給你了。他們用雙手共同托舉了新中國的明天。這樣的結局悲喜交集，現(xiàn)在的風格有點像輕喜劇，與沉重的突圍題材不太吻合。而且陳大蔓整體形象沒有亮點，內心思想轉變不清晰。這又關系到兩個主題：表現(xiàn)母愛喚起被戰(zhàn)爭傷害的女人？還是寫一群在戰(zhàn)爭中以母愛護佑新生命？目前還是不夠清晰。即使是寫陳大蔓，她的感人度不如孫紅蓮、李大腳，讓她獻身可引起人們的悲憐之情，也許能達到寫一個人和一群人的統(tǒng)一。

2.劇本一氣呵成，自然成章，結構完整，整體性很強，這是從寫一群人的角度來說。如果從突出一號人物來看，前半部一號人物性格進展太慢，而且沒戲，甚至后半部也沒戲?？赡芤驗楝F(xiàn)代題材關系，風格有些話劇化傾向，缺少戲曲性的詩意。也許是編劇正在摸索一條路，有意寫成這種風格，讓劇本既適應題材，又適應戲曲演出。

3.該劇可能比較適合閩劇演出，閩劇是多聲腔劇種，像昆劇莆仙戲梨園戲等曲牌體劇種要成功演出現(xiàn)代戲有難度。閩劇演過文明戲，近年來也演了不少近現(xiàn)代題材的戲，有這方面的經驗。編劇在劇中塑造了幾個個性鮮明的女性形象，而且表現(xiàn)手法很細膩，這對音樂設計和表演是個考驗。李大腳形象很適合閩劇喜劇特點，閩劇有豐富的民間小調和喜劇表演技藝支撐這個人物。我相信閩劇可以成功將《生命》立在舞臺上，開啟現(xiàn)代戲的新生命之路。

林瑞武（福建省藝術研究院原副院長、一級編?。?/p>

第一，這個題材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題材，寫戰(zhàn)爭當中的女性和孕婦獨特的命運，現(xiàn)在的戲提升了一個檔次。第二，戲把作者內心的激情和善良真誠都表現(xiàn)出來。作者把激情化成詩情，整個結構、布局都很不錯，也準備充分，吸收了其他藝術形式好的東西。作者的善良體現(xiàn)在她對人物的理解，一個個人物都很鮮活，有血有肉，而且有非常好的細節(jié)來表現(xiàn)，給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如孫紅蓮一直背著的包袱原來是她丈夫留給孩子的東西，周圍的孕婦我留了一袋糯米，你留了一點黑餅子，催人淚下，非常動人。

這個戲從頭貫穿到尾的人物——陳大蔓，需要研究她的前史，出身決定她的心理狀態(tài)，甚至決定她的臺詞、唱詞。李永進的心態(tài)也要弄清楚，到底什么樣的人把她拋棄掉，是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形成她的心結？那么，這樣一個情感關系，到了最后把她解開，真的不容易。像孫紅蓮、大腳嬸、劉雪鳴對生活、對生命、對愛情的感受會影響她，但一些情節(jié)要捋清楚，這個形象就很有價值。三段生孩子非常動人，但是從戲的角度，篇幅太多，可以簡約一點，跟主人公陳大蔓有什么內在的必然聯(lián)系？還有孫紅蓮回來跟陳大蔓講了那一段之后，她心里馬上就感化了，過于簡單，還可以再挖下去。最后，詩化還可以強化一點，提煉得更像詩的表述，有的場可能要更簡潔，臺詞還需要提煉，更加方言化，尤其是陳大蔓，在比較靜態(tài)的情況下，要給她有一段深深地挖掘自己內心的一段唱，如看到班長犧牲，唱詞太理性，要深入挖掘她的內心，從她的性格、身份出發(fā)，寫一段比較感性的唱詞。

王評章（福建省藝術研究院原院長、研究員）：

這個戲整體有所提高，更加干凈、更加簡潔、更加流暢，也更加清新、詩意、感性，女性的特點都非常鮮明，細節(jié)也更加講究，人物性格更加清晰鮮明。在全國的革命戰(zhàn)爭題材的戲中也是一個相當不錯、上檔次的戲。編劇和導演也都找到了合適的人，讓我們充滿期望。其中，像劉雪鳴身份的設計、22塊傷疤、抄背包、孫紅蓮報信，都是非常好的新的設計。

談一些個人的看法。一、在人性深度的刻畫方面，還沒有讓人感到很強烈的震撼力。二、題材的特殊性、孕婦的特殊困難與戰(zhàn)爭的慘烈間的關系展示還有點弱，如在河上抬著擔架生產這樣的東西少了一點。三、一個都不能少這個預設好不好？戰(zhàn)爭怎么能夠一個都不能少，這要犧牲更多人的東西，而且一個都不能少說明這個戰(zhàn)爭有很多空子可以鉆，不夠慘烈，為了這個預設，很多慘烈的東西就沒辦法寫了，這是自己給自己一個套，可以不必要有這么多的一種預設。四、陳大蔓跟孕婦之間的矛盾和困難寫得還不夠極端，沖突也不夠極致，人性的展示、轉化就沒那么好，戲驚心動魄的力量不夠。五、編劇和導演不要被“強調戲曲化、劇種化”這個框住了。六、還有一個問題我沒有把握，陳大蔓被強奸，回來被拋棄，這個點是非常好，有非常重大的戲劇效果，這個前史如果用得非常好，后面就確定了整個戲的尖銳性和復雜性，但是如果沒用起來的話，還不如想辦法稍微回避一下。七、男人的問題可能要稍微注意一下，要把這個戲的女性化推到極致，也要刻畫好男人，不能都是有問題的一群男人，包括軍長，軍長是個很不錯的人，但是不會疼惜下屬，為什么在知道陳大蔓受到這種傷害后還要用她護送孕婦隊？如果設置成他只能用她，內心非常難受的，知道她心里面那種疼，人性的東西還是要有一點。還有潘團長、李永進，這兩個人寫不好的話，就變成部隊婚戀易變的風氣了，反而引起一些麻煩。師長是個好人，但是筆墨很少。李永進人格上有問題，盡管他軍事上、政治上的才華很高，但沒辦法掩蓋他人性上的、人格上的缺陷。潘團長的犧牲讓我們很悲痛，他是一個猛將，但他讓自己老婆時時刻刻生活在被拋棄的焦慮和危機之中，大腳再怎么樣愛潘團長，再怎么無私、愚昧，好像都不能作為洗白潘團長的理由。八、陳大蔓是最主要的人物，因為這個人物才能夠把要寫的主題展示得淋漓盡致，其他人是補充、是輔助。陳大蔓現(xiàn)在的形象很完整、很有特色，問題是怎么挖掘她的內心，她是在戰(zhàn)爭年代非常受傷害的，所以她一直站在政治和道德的高點上，這一點首先會割傷很多人，現(xiàn)在寫她的鋒芒還不夠鋒利，她對戰(zhàn)爭、政治、道德的理解還可以站得到高一點，就可以更傷害人。現(xiàn)在她轉換得太快一點，層次還不夠，像22塊傷疤可以感動大蔓嗎？一方面大蔓可以感動，一方面她又要提出來，誰身上沒有傷疤，我受的傷害是比22塊傷疤要多得多的，這些東西加強了大蔓跟這個群體的對立、矛盾。另外，大蔓對于戰(zhàn)爭、對于不斷犧牲戰(zhàn)士的感情，我覺得還是遠遠超過對孕婦的感情，那是跟她一起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所以她要轉變，要有一個比較困難的過程。

陳大蔓對于孕婦的嫌棄，有時候是有意要放縱自己的不滿的，就叫你來干這個活，你們這個時候還在懷孕，要連累多少人的生命；有時候又是無意的傷害，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人；有的是她內心跟性格的不一致，所以她把自己變成了孕婦隊的對立面，而不是她天生就是對立面。這個矛盾我覺得可以寫得尖銳一點，她還會引起整個孕婦的集體反抗，而這又使她感到很委屈，因為她是好心，但是她沒有認識到，大家都是革命戰(zhàn)士，其實所有這些孕婦也都是戰(zhàn)士，她們都是軍人，都是革命隊伍中的一員，革命隊伍是絕對不可能放棄她們的，這是戰(zhàn)士跟軍隊的一種精神或者生命上的信托關系，也是一種人性方面的信托關系。革命并不僅僅是只講個人奉獻的一面，而不講革命保護個人的一面，我覺得因為大蔓的認識是一往無前的人，所以會是她認識上的誤區(qū)。

這些孕婦其實每個人都是不簡單的，每個人都是了不起的，她們只是說英勇善戰(zhàn)不如大蔓，但是對革命、對人性的理解方面，她們是有黨性、有犧牲精神的，但是也有歉疚，因為她們拖累了別人，但有時候也是很理直氣壯的，黨性跟母性在她們身上并不分裂。因為戰(zhàn)爭每天都照樣殘酷，但是我們一樣需要后代，革命力量的壯大有時候也要自己創(chuàng)造，而不止是發(fā)動別人。對一個女人來講，從1927年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一場了不起的慘烈的冒險，每一次懷孕生孩子都是一場慘烈的冒險，都是一場戰(zhàn)斗，都是要付出重大代價的，但是這些都很值得，因為革命隊伍從來就不止是一個戰(zhàn)爭的機器，這是過去在寫戰(zhàn)爭題材時自我遮蔽的東西，為了強調戰(zhàn)爭的殘酷，把革命隊伍極端化，這應該是一個優(yōu)秀的、完整的、美好的人群，這個戲就是要把這個遮蔽的主題重新翻出來、表達出來。

革命隊伍里面?zhèn)€人的人性要求和力量，也是革命的要求和力量，這是基本的組成部分，是基本動力的一部分。這些女性們經歷了兩重的戰(zhàn)爭：一重是革命的戰(zhàn)爭，一重是個人分娩的一種戰(zhàn)爭。大蔓對革命、對戰(zhàn)爭的理解，比她們更堅決，但是比她們更簡單，所以她還得走出硝煙，才能使自己完整。大蔓這個轉變是非常不容易的，大蔓的轉變才能彰顯出被遮蔽的人性的意義，只要完成大蔓的轉變，我覺得主題就立起來了，人物就出來了，這個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戲主要是寫陳大蔓通過帶孕婦隊，獲得了另外一種生命：女性完整的生命，包括母愛，包括女性化，她成為更完整、更深刻、更高一層的了不起的人。而通過她，也寫出革命隊伍的變化，革命隊伍也在不斷地人性化，人性化的氣氛、程度也不斷地在彌漫、在提高，所以大蔓的轉化是個人的，也是整體的。

大蔓的麻煩還在于她是需要幫助的，她一直以為她占據(jù)了革命人性的高度，以及性格上的不肯示弱，這造成了她們的麻煩。這個怎么展示？現(xiàn)在的戲后半部可能太大了，前半部可能不太夠，在跑路的過程當中展示這些是非常有用的。寫到后面三個生孩子的時候，大蔓基本上沒戲了，這個人物被一個一個情節(jié)所淹沒，需要在篇幅上調整。只有在跑路的過程當中，所有人性的復雜、女性的特點，才能展示出來?，F(xiàn)在我覺得這個矛盾激化還不夠，大蔓這種人的執(zhí)念非常強，可能要引起一些犧牲、引起一些血的教訓，雙方才能冷靜下來，來共同面對各自的不足。從大家對她的崇拜，到集體的反抗，到后來感動了大家，我覺得這個過程，一個要清晰一點，一個要尖銳一點。

包括徐松的這條線，我覺得也可以處理一下。徐松一定要突出他的醫(yī)職，醫(yī)生的人道主義、醫(yī)道主義，生命不可侵犯的信仰，我覺得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不會比一個革命戰(zhàn)士差。他是另外一種戰(zhàn)士，他對孕婦生命激情的了解，跟他對革命軍人的孕婦所迸發(fā)出來的生命激情，這里產生了差異，是他以醫(yī)生作為常人的對孕婦的理解，他沒想到革命隊伍里的孕婦是另外一種面貌。所以他有時候對，有時候錯，有時候別人沒辦法完全理解他，有時候他沒辦法理解別人。我覺得寫他要敢于沖突，要敢于引起孕婦們跟大蔓之間的沖突，要加劇這些沖突。他有時候很驕傲、很不屑，因為他是醫(yī)生，你們不懂他懂，但是他也經歷了另外一場新生，我覺得是醫(yī)學上的新生，而不止是人生的新生。他的新生就在于最后他會知道，醫(yī)療技術的精湛可以起死回生，但是對醫(yī)療對象的深刻理解，對這些孕婦們的深刻理解，同樣是決定患者生死存亡的，我覺得他通過這個會產生新的變化。當然，像最后有一筆非常好，他說留誰的問題，大蔓拿著槍指著他的腦袋，當然他還接受下來了，我覺得這一筆是理性的東西。但是從這個人物來講，像這種醫(yī)療風險，他已經不怕了，你槍指著我也沒用，你當場打死我也沒用，醫(yī)生有醫(yī)生的高貴，這一個環(huán)節(jié)雖然寫得不錯，但是像他這種人物，不一定是這樣子的，我跟你講了這些醫(yī)療風險，只是告訴你一下，我并不希望你來給我決斷。我覺得徐松跟大蔓之間的沖突是很可愛的，如果說能夠解開心結的話，也許只有徐松才能解開大蔓的心結。

孫紅蓮這個形象我覺得設計得很好，她很女性化，大家對她的攻擊，對她的不滿意，我覺得其實是她的那種女性潛在的東西，喚醒了大家不愿意正視的自己的女性化。雖然我是女性，但在戰(zhàn)爭中我也是很男性化、很強勢的，每個女人、每個孕婦都是這個樣子。但是她喚醒了大家不敢正視的這些東西，讓大家看到自己人性方面的一些簡樸甚至粗糙不堪的東西，因為這樣的東西，所以才引起群體的女性方面的反抗，不止是說孫紅蓮軟弱、嬌氣。我覺得孫紅蓮以女性的存在，來照進她們內心的缺失，觸動了大家的隱痛，或者說她的存在觸犯了一種集體的禁忌，就是戰(zhàn)爭當中革命女性的一種禁忌。另外，她這個人被別人拖著跑，她是受不了的，因為她怕自己會流產，所以，與其這樣，寧可選擇退出來，可能還保住孩子，只要孩子能夠留存，就是被人家抓住，死了都不怕。她愛孩子是不輸任何一個女人的。她跑回來報信的路上，她好像還不是想這些，她是很緊張，怕把孩子跑掉了，但是又要跟孩子講，我們肯定是走不了了，我也沒辦法了，我反正會陪你，不管你怎么，母親一定會陪你走，即使走到奈河橋，我也一定會跟著一起過橋等等，她應該是這樣一種心情，就是把她母親的這種東西寫出來。另外，能不能補一下她回來了以后，大家都非常感謝她，非常理解她，但是也要批評她，你不在的時候，我們這個隊伍一定會找你，找到你為止，我們不會落下一個人，為此我們可能會帶來很大的犧牲，或者是已經產生了很大的犧牲。隊伍本身是一個整體，絕對不會丟下誰的，你越離隊，造成的麻煩越大，隊伍的一致性可能要寫一下。

劉雪鳴這個人物我覺得可以寫得頭腦更清醒一點，這個形象也是新的，很溫暖，也是一個比較完整的人物，她是大家的主心骨。她跟大蔓也有矛盾，關鍵時候她甚至成為整個群體的代言人。她不止是理解大家，她更加理解大蔓，但是保護孕婦、保護孩子，這個也是部隊的政治任務，只能不計代價去完成革命的人道主義，這使得她對大蔓有時候的過分，大蔓對這些孕婦態(tài)度過分生硬，她會去反抗，不會跟你妥協(xié)的。

大腳形象也很好，她愛潘團長，有點夠不著。按理說，她其實不是很理解潘團長，她按農民女性來理解潘團長，她過于自卑，她想要個男孩子，其實她比潘團長還想要男孩子，但是她把這個心理壓力全部推到潘團長頭上去了，她怕自己生不出來，然后把壓力都推給潘團長。所以戰(zhàn)爭年代，像她這種人是很正常的，她有一些男性崇拜。這樣寫可能又把潘團長的形象稍微緩和一下，不然潘團長比李永進還可惡。

齊建華（福建省文化廳原副廳長、編審）：

這個劇本從情節(jié)結構、人物刻畫上，針線更細密，故事寫得更圓潤、流暢，細節(jié)非常多，也非常豐富。幾點建議：第一，敘述的成分多了一點，有些太冗長，或者說她這個敘事特征，跟影視、話劇可能更靠，戲曲的敘事特征可能要更強化一點，更加戲曲化、更簡潔。第二，陳大蔓這么一個沉重的前史后面能不能解得開，如何真正感動人，真正華麗轉身，怎么轉變，因為前面她太沉重了，后面依據(jù)不夠。第三，確實寫了一群人物，劇本在歷史的宏大敘事中，把新中國誕生跟戰(zhàn)爭的摧殘和生命的誕生，這個主題結合得非常好。但是人物還是要好好地梳理一下，包括對孫紅蓮這個人物，其實也沒那么嬌滴滴，她十年前就參加紅軍了，這個東西該怎么寫，不要把她過于類型化，其實也不是很準確的。包括對男性的，也是有一些問題的。第四，地域特色不是很鮮明，再構思一些文化習俗、生活習俗，可能會更好一點；時代背景到底是大反攻的前夜，還是解放軍剛開始困難的時候，勾勒得要更清楚一點。第五，臺詞還不是很準確，因為比較匆忙，詩化的特點還不夠。如陳大蔓有一些高大上的語言，實際上不是這個人物的。到底人物是什么身份？臺詞可能更平實一點、更準確一點。國民黨軍不要上來，一上來就臉譜化了，覺得很不順，做到暗場去，盡可能真實地還原。

吳新斌（福建省文化廳藝術處處長）：

這部閩劇版劇本《生命》在主題意蘊的開掘上，特別是對戰(zhàn)爭當中的人性有新的發(fā)現(xiàn)和解讀，思想深度也開掘得比較深入。陳欣欣老師重視人物塑造，作品有意識地將戰(zhàn)爭中生命的新生與共和國的新生有機關聯(lián)，對閩劇劇種特色也有所觀照。劇作者以女性的視角解讀人物，洞察故事背后的戲劇力量和精神價值，精心塑造殘酷戰(zhàn)爭背景下的女性，戲劇特定情境下的心理層次由此變得較為清晰。全劇既有大歷史節(jié)點的史詩感，又努力地在人物性格特點上加強了戲劇色彩，平添了人物的鮮活感，顯示了女劇作家的獨特優(yōu)勢，比如，“染指甲”“22塊傷疤”“說胎語”等細節(jié)的展示頗見功力，充滿藝術魅力?？偟母杏X，劇本上了新的一個臺階，提高到了一個新的檔次。特別可貴的是，作品有“劇詩”的品質，給二度創(chuàng)作留了比較大的表現(xiàn)空間。小說作者是女作家，編劇是女編劇，導演是女導演，戲里面的主人公是女的，主演肯定也是女的，我覺得這樣的合作這將會在劇壇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劇本目前感覺略微有點影視和話劇的傾向，有的地方顯得過于實了一點，時空流轉和心理表達顯得不夠靈動，唱詞明顯偏少，道白偏多了一些，一些情節(jié)的設置，包括陳大蔓等人物的轉變、心理層次的真實展現(xiàn)、性格成長的節(jié)點，還可以再考究、再斟酌，特別是原著和薌劇本里有一些比較精彩的地方還可以吸收再創(chuàng)造。接下來，劇作家和導演可以充分交流磨合，結合此戲的結構方式和特點、未來演劇風格樣式，強強聯(lián)手，互相滲透，我想可以做得更好。剛才幾位專家提到的一些問題，我也頗有同感。劇本目前基礎較扎實，尚有潛力，可以預見，這是一部具有劇詩的品質的閩劇現(xiàn)代戲，充滿期待。

石建平（福建省文化廳黨組書記、廳長）：

《生命》這一稿的劇本我一口氣看完，一下就被它的情節(jié)、人物所吸引。這個劇目創(chuàng)作做到了幾個契合：第一個契合，跟革命題材、現(xiàn)實題材的創(chuàng)作很契合，跟省廳要抓的建國70周年、現(xiàn)實題材創(chuàng)作全國的大會演、大比拼幾個節(jié)點很契合；第二個契合，跟導演的思想思路、追求、方向很契合，張曼君老師對現(xiàn)實題材的創(chuàng)作情有獨鐘，最近幾年創(chuàng)作了十幾部現(xiàn)實題材，在全國有很大的影響，形成了“張曼君現(xiàn)象”；第三個契合，跟福建今年的藝術創(chuàng)作工作相契合，今年抓了幾個重點劇目就是現(xiàn)實題材和革命題材，像《生命》、反映改革的《松綁》、反映生態(tài)文明的《紅土》，還有像《小巷燈火》這種現(xiàn)實題材，都是與打造精品要求相契合。這三個相契合奠定了我們省要集中優(yōu)勢資源，把《生命》打造好、創(chuàng)排好，打造出福建的風采，這是第一個要講的評價，評價目前的工作狀況我們要有信心。

第二，各位專家的意見都提得非常好，我聽了之后也很受啟發(fā)，我感覺到這些專家都是很認真地看，大家首先是為了福建的藝術事業(yè)，為了這個劇目走得更遠，主要圍繞三個方面在談。

第一方面，主題思想的挖掘。怎么來挖掘？怎么來更深刻地體現(xiàn)這樣一個革命題材、現(xiàn)實題材？大家都出了很多主意：角度怎么切入、思想主題怎么再挖掘、人物設計還要怎么再豐滿，有的地方要轉折、有的地方要彌補、有的地方要加強、有的地方要壓縮等等。

第二方面，格局立意的提升。格局要大，同時要感人，也要震撼。目前的本子很感人，人物刻畫得很細膩，很接地氣、接現(xiàn)實，并未把人物與戰(zhàn)爭寫成高大上，一寫成高大上，就達不到以小見大、以人物的思想變化來反映主題了。在震撼上，大家提了很多觀點，情節(jié)設計、人物的設計，還有細微的處理，都提了很好的意見。

第三方面，如何出新出彩。還要進一步打磨這個本子，可以邊排邊打磨，在過程中，還可以去修改，一定要搶著這個節(jié)點。在出新出彩上，各個專家也提了很好的意見：要詩歌般的語言，要史詩般的描繪。還有講了好多細節(jié)的處理，既希望本子再改，同時又希望導演在排練過程中再出新出彩。因此要認真研究吸納各個方面好的意見，集思廣益。這也達到了我們“火花茶會”的目的，請主創(chuàng)人員、編劇、導演繼續(xù)吸納各位專家好的意見，能夠融匯到下一步創(chuàng)作里面。

有幾個點還可以再考慮一下。第一，主題的切入點再挖掘。因為我們要推到全國，首先一個問題：你是想表達什么？反映什么？弘揚什么？讓觀眾悟什么、想什么、啟示什么？在護送生命、保護生命、催生生命的過程中，在她困難的時候，她的信念從何而來？為什么有這個信念？為什么大家能夠都圍著護送生命，就是共和國的誕生，就是新中國新生。在困難的時候，需不需要憧憬著解放的未來、美好的前景，堅定這些人的信念，這也是我們解放軍的信念，也是我們中國解放戰(zhàn)爭的信念，有這個信念，才能夠取得全國的勝利。然后反映在這一批人里面，通過生活的語言，來反映今后的美好，不需要什么很高大的語言，哪怕是憧憬自己今后的家庭，憧憬自己美好的生活，都是一種憧憬，從不同側面反映這樣一個點，堅守信念，這點要認真琢磨。

第二，在護送生命的過程中，并不都是那么堅定的，并不都是非常高大上的。是否也有個別在談吐中反映出信心不足，也不一定把他寫成反面人物，還有最困難、最艱難的時候，共產黨的主心骨作用恰到好處地體現(xiàn)一下，通過細微的細節(jié)、很平實的語言來體現(xiàn)這種精神。解放戰(zhàn)爭為什么勝利，是共產黨的領導。不用太濃的說教意味，但是又要體現(xiàn)出你抓這個點，體現(xiàn)史詩般的解放戰(zhàn)爭，體現(xiàn)共產黨領導我們全國人民、領導我們部隊，為共和國誕生史詩般的奮斗歷程。

第三，這是共和國成立前夕的那一段歷史，九個月會不會轉得太久了？3、4個月感覺是最合理的。最后是不是抓住一點，在這幾個月里面，前面鋪墊嬰兒斷斷續(xù)續(xù)地出生，最后成批出生的時候，剛好共和國的成立，讓嬰兒的新生跟共和國的新生呼應起來。怎么呼應？這里面可否設置電臺或是通過什么途徑？

第四，從女性的角度寫戰(zhàn)爭無疑是非常好的，但是中間也有寫男性，用綠葉襯托紅花。男性在關鍵的時候，既有孕婦隊主心骨的作用，同時在戰(zhàn)爭中、在護送中，對女性也是一種照顧、關懷，使得陳大蔓從對男性很反感，或者是很有看法，通過一系列過程之后，她對男性有一種轉變。包括徐松，他是國民黨轉過來的，從開始時思想覺悟并不是那么高，然后慢慢經過這個過程之后，他對共產黨部隊態(tài)度的一種轉變，包括軍長，為什么派陳大蔓去？要交代一句，不是硬要壓給你，而是組織考慮孕婦隊都是女的，肯定要有經驗的女性指揮員來指揮這支部隊比較合適等等。

第五，有一些再斟酌的細節(jié)。時間點是寫在大決戰(zhàn)（三大戰(zhàn)役）期間，還是寫在共和國誕生前，如果寫大決戰(zhàn)期間，是1948年底，如果寫共和國誕生前，就要寫到1949年，比如說北京和平解放以后的那一段，北京和平解放是1949年1月底，西北在后面一點，那就6月以后，這個時候西北在干什么，它不一定一直是大決戰(zhàn)，要根據(jù)時間點推敲歷史去思考。還有“一個不能少”，如果一個都沒有犧牲，這是理想的情況，但戰(zhàn)爭的殘酷性體現(xiàn)不出。不管是警衛(wèi)班的戰(zhàn)士，還是孕婦隊的這些人，她們有的本身就是戰(zhàn)士，她們一起參加了呵護生命，這里面有她們的奉獻。

還有一些專家提出語言、唱詞、詩性再精練、提煉。我感覺這些建議都很好，大家按照這個目標共同努力，我們有信心努力打造一臺在全國有一定影響力的精品力作，向建國70周年獻禮，向現(xiàn)實題材大會演獻禮。謝謝各位專家。

周虹（福建省實驗閩劇院院長、一級演員）：

非常感謝廳里對我們的信任，也感謝張導對我們的信任，我相信在這么多的專家老師幫助下，我們一定全力以赴地把這個劇目做好。

（根據(jù)錄音整理未經本人審閱/李　蕓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