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于輿情震蕩中的鄧玉嬌案,正持續(xù)呈現一幕幕吊詭與懸疑。真相依舊沒有出現,似乎還越來越遠。
刺死無良官員的鄧玉嬌,現在還活著,還能說話。生者這種尋常姿態(tài),是生命尊嚴與價值的依存,想必會是死者無限羨慕的事。比如,即便是活得如此逼仄的鄧玉嬌,也一定讓曾經裸身猝死的湖南湘潭青年女教師黃靜在地下羨慕。人死不能開口,清白與公正,只能讓活人來說。
那起曾激起網絡輿論極度關注的湖南黃靜案,早就落下大幕。但直到現在,當年到底是怎樣一場“特殊性行為”讓黃靜死去的,在無數人心中都是祛散不了的迷霧。隨著曾在網上被千夫所指的嫌疑人姜俊武無罪釋放,黃靜案在一些法律專家津津樂道的“疑罪從無”中結束了。
這里絕無意對黃靜案判決本身有所質疑。更何況,死者安息,生者自重。只是,“疑罪從無”的法律理性,未必等同于真相還原與正義實現。當年黃靜案取證,在經過關鍵物證接二連三蹊蹺地丟失、毀損之后,才成就了“疑罪”事實。黃靜死了,不能說話。證據毀了,疑罪從無。黃靜案所謂的公平與正義,就算體現了一定的法律理性,卻永遠未必被公眾情感真正接受。這,當然是司法重大遺憾。
“讓證據說話”,這是美國華裔鑒識專家李昌鈺的名言。其中的道理不言自明。問題只是,當證據陷于失蹤與毀損,誰還來為正義說話?鄧玉嬌案就正在重演黃靜案的證據情境。日前,鄧玉嬌告訴律師,她受到了性侵犯,她的胸罩和內衣就是載體;然而,就在鄧玉嬌“被強奸”的消息出來后不久,放置了11天的鄧玉嬌衣物,突然被其母張樹梅全部清洗,律師也突然被張樹梅“解雇”。
最重要證據消失了,而且極其詭異消失了。試問,為何案件發(fā)生十多天,相關司法人員都沒有提取胸罩和內衣這樣重要證據呢?為什么鄧玉嬌“被強奸”消息一出,這些證據隨即被清洗了?聽完鄧玉嬌“被強奸”情況,抱頭痛哭大呼“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的律師為何突然被解雇了?這一切,都讓人對真相有著無限的猜測。活著的鄧玉嬌,內心是通徹的,就算她說出真相,沒有可以幫她說話的證據,她與當時死去的黃靜,已經沒有不同。公眾也都看不見內心的正義。
鄧玉嬌案重演黃靜案的證據情境,這比當年的黃靜案更吊詭,更殘酷,更有損法治公信力。畢竟,黃靜案發(fā)生在兩個人之間,一生一死,無可對證。而鄧玉嬌案不同。那一晚,被刺死的鄧貴大曾要求鄧玉嬌“提供特殊服務”,并用一疊錢擊打鄧玉嬌的頭部,還屢次把鄧玉嬌“按倒”在沙發(fā)上,這一切,同去的黃德智、鄧某都在場。而經過輿論苦苦追蹤,當地官方才公布“鄧某”身份,聲稱此人系“野三關鎮(zhèn)財經所轉制分流人員”,并強調“其沒有違法行為”。難道一個帶著“臨時工”身份底色的人,也要讓當地官方長久諱言嗎?為何這個人沒有做為人證提供當時具體情境呢?誰讓這么多的人證消失于公眾視界?
鄧貴大、黃德智與鄧某,都是被鄧玉嬌稱為“畜生”的人。即便他們真的強奸甚至是輪奸過鄧玉嬌,現在都很難去證實了。在失去證據支撐之后,鄧玉嬌“被強奸”只能是自說自話。如果真是如此,活著的鄧玉嬌,比死去的黃靜更悲情,更痛苦,因為她要面對現實更多的丑陋與不堪。對于鄧玉嬌案,法律理性已經又成為一些專家的標語口號了。在法律的場域內,如果真的能夠還原真相,能夠實現程序正義與實質正義,當然是最理想的事。問題是,證據詭異消失之下,“疑罪從無”真的承載得了法律全部正義嗎?
是的,現在我們正在一次次錯過發(fā)現鄧玉嬌案真相的機會,重蹈黃靜案取證的覆轍。如果只知道津津樂道于“疑罪從無”所謂法律理性,而看不到司法正義蒙辱的一面,那么,這樣的法律理性,最終就一定會輸給民意沸騰之下的常識判斷。
- 2009-05-25謹防公信力成為鄧玉嬌案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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